山刀

罹患弱智与ED,是本地一个较为平凡无趣的快餐文字制造人类,可在地摊黃书处捕捉

【流浪地球/父子组】英雄和烫伤

亲情向吧,私心打个启强

粗口警告,胡言乱语警告

——

地球恢复平静后的第一周,结束在全民的复原建设运动中,与此同时,大型的人类英雄悼念仪式举行。

刘启当时正在地下城搬动一块起重板。

所有的尸体,死去的居民,在前三天已经被清理,他们的尸体安静地呈放在中心广场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,有男人,有女人,有娼 妓,也有婴儿,有被人厌恶和诅咒的混混,也有远近闻名的好人。他们平躺着,这画面一点都不吓人,他们身边没有花,地下城不长花,有一天刘启从这里路过,听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在朗诵:

你们是地下的花

明天要长在地面上

刘启没有回头。他知道老东西不在这儿。

刘培强也不在。

明天,明天——暴雪,零下84℃。

好季节。

韩朵朵一周以来一直在哭,她失眠,睡着了又哭醒,细细的呜咽声飘游在深沉的夜色里,活像鬼游。刘启安慰她,似乎于事无补,Tim听说了,就小心翼翼地问他了,户口哥啊,你不……不难过?

哥铁石心肠,刘启不屑地啐一声,泪都给老东西流干了,不难过不难过。

那你爹呢……?

刘启假装没听见。

现在是第七天。上帝七天创造世界用了七天,第七天,祂说现在是时候休息,刘启还他妈的在搬起重板,所以尼采说上帝死了,这个世界没有上帝了,没有神了,没有宗教了,上帝把人类摆在太阳系的中央,地心说的教徒这么说,现在他们游弋如恍惚的爱情。拉普拉斯高呼我的体系里没有上帝的位置,刘启说我们的傻逼作息表里没有双休日这种东西,他自诩天才。

刘启的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,忽然所有公用屏幕一起转亮,身边的人一齐放下手中的东西,重物砸在地上,刘启甚至觉得脚下晃了一下,颤到心里了。

随后,广播里一个清晰的男人的声音大声宣布,那是联合国的中国代表。

【各位地球同胞,大家好。

在过去的一周中,我们从人类漫长的文明史中离灭亡最近的一次灾难中逃生,我们很多人失去了亲人,爱人,朋友,在这个没有太阳,没有月亮,没有享乐的时代,我们还拥有着地球,我们还拥有着希望,拥有着在两千五百年后的未来,拥有着英雄!

是的,英雄,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!

我们失去了太阳,失去了故乡,失去了鲜花,所以我们无法在英雄的墓前献上一束火红的花束,在此,我,恳求各位,向在那三十六小时里牺牲的一百五十万英雄致意!

向为了人类不朽的文明牺牲的一百五十万英雄致意!

向为了我们的明天,为了未来,为了希望牺牲的一百五十万英雄致意!

向为了两千五百年后的新家园牺牲的一百五十万英雄致意!

今天,我们可以骄傲地引用帕斯卡的话:

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,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;但他是一根会思想的苇草。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来才能毁灭他。一口气、一滴水就足以致他死命了。然而,纵使宇宙毁灭了他,人却仍然要比致他于死命的东西更高贵得多,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,以及宇宙对他所具有的优势,而宇宙对此一无所知。

五百万年前,猿的人类分支被迫离开树木。

五百万年后,我们被迫离开太阳系。

我坚信,我恳求所有同胞和我一样坚信,我们将创造新的文明,创造新的世界!因为我们拥有思想,我们拥有尊严,我们拥有信仰,我们拥有英雄!

这是一个属于英雄的时代!

我们的名字将作为先驱者被后来人永远铭记——我们,所有的地球同胞,你,你们,我们是英雄!

这是属于我们的地球,属于我们的时代!

请大家向英雄致意!】

悲怆而激昂的音乐回响在全球一万多个地下城里。

刘启周围所有人都放下东西,他们带着泪水和颤抖的手,从四面八方,无意识无目的地涌向中心广场。

只有刘启,只有刘启还像个寂寞的智障,搬着那块该死的起重板。

他抬起头,看见屏幕上正陈列所有一百五十万救援人员的照片,一张张出示。

刘培强在第一个。

他穿着军装,别着领针,在屏幕里紧缩眉头,看起来很熟悉也很陌生。

刘启恍惚地想,什么他妈的英雄啊,小时候他都不会给我换尿布。

可这张照片上的刘培强的确很英雄主义,高高在上,为了全人类牺牲的伟大者,他的血和木星的火焰涂抹了他圣人的画框。

可他是我爸爸。

刘启忽然想,随后发觉自己已经记不清身为父亲的刘培强的样子了。

他有些茫然,有点惊恐。

他拼命地想,挖掘记忆里模糊的刘培强,陪他看星星的刘培强,那时他们还拥有着太阳月亮星星,鲜花和美食。

他想不起来了。

刘启手一松,起重板后知后觉地摔在地上,人流从他身边经过,他不知所措,恍然若失——不,他还有一张照片。

刘启反应过来时,自己已经开始奔跑。

他跑过废墟

跑过尸体

跑过巷子

跑过人群

他只想再看一眼,再看一眼那张照片,再看一眼刘培强,操他妈的不是什么英雄的刘培强!

他进门时韩朵朵吓了一跳,在床上抽搐了一下,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。刘启没有问她怎么没去上学,他已经拉开抽屉看向那张照片——

刘培强的脸被他自己划花了。

刘启没有说话。

这本不能怪他,他以为刘培强会回来,他以为他们还有一生去别扭,去争吵,去和解。他不知道儿子的不幸在父亲身上总是翻倍的,他一无所知。可就在这一瞬间,刘启感到千愁万绪滚滚而来,他感到不可捉摸,无法挽回,他感到命运的嘲弄。从今往后,他可以在各处看到无数次身为英雄的刘培强,但属于他的,作为父亲的那个男人,已经永远失去了。

他忽然嘶了一声,只觉得肋上一痛。韩朵朵紧张地过来帮他看,那是一处烫伤,在点燃木星后的坠落中留下的,一直被处理得很好,直到刚刚他长跑回家,忘了换药。

他现在才开始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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