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刀

五、
1945年夏。
 格林德沃静静地坐在溪边的一块石头上。阿不思站在他身旁：“你给邓布利多寄了决战信。”
 “对。”
金发的中年男人站着，嘴角带着那种桀骜不驯的笑意。
“他还没真正崛起，世人只会觉得你是为了名利。”
 “我本来就不觉得世人能理解我。”格林德沃说，“只有阿不思能理解我，你也不能，知道吗。邓布利多，你和阿不思不一样。”
 “我知道。”
晚风吹拂如水的月光，荡起一片皎洁的涟漪。
“邓布利多。”格林德沃带着笑容说，“那个黑魔法的解决条件是施法者的死亡。”
 “与另一个我同赴黄泉，实在是个很有意思的体验。”阿不思笑着说。①
流水奏响静谧，一切的皎月只用光吻着格林德沃的金发，他的面容如此英俊而耀眼，像是阿波罗的天颜，月光也黯然失色。
“这是我和阿不思的事。”他说。

 格林德沃早就苏醒，他熟练地穿上白衬衫，系上领结，别上胸针，穿上长袍，束起头发。他海水般深蓝的眼冷冷地打量着自己金色微鬈的头发，黑色长袍上隐晦的纹路。良久才点点头。神色庄重的好像要去结婚。他拿起自己的魔杖，流畅的线条，充沛的力量在他血管里涌动。格林德沃快步走向壁炉，使用了绿色的粉末。
 他的身影消失后，壁炉上的玻璃花瓶不知为何掉在地上摔个粉碎，早已枯萎的红玫瑰在深红的地毯上长眠。

 邓布利多早就在等了。他温和的蓝眼睛里闪动着锐利，黎明②的早风调皮地轻吻他长长的红发，在他修长的指尖穿梭——他十指干燥灵活，在决斗中是优势之一。面对一位如此杰出并深刻了解自己的对手，任何微小的细节都会让结局发生微妙的偏差。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深刻意识到这一点，因此他们面对面时，表现的仍然像彼此尊敬的两位绅士，而非性命相搏的对手又或者曾经心灵相通的爱侣，粗鲁会让他们自己看轻自己，何况这并不必要。
“你来了。”邓布利多说，神色稍显疲惫，但精神状态极佳，他甚至对格林德沃微笑了一下，“我一直以为这是可以避免的。”
格林德沃紧紧抿着嘴唇。
“我不愿意和你对立，盖勒德。我希望你明确这一点，我一直认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，最佳的搭档……”
 “也许还有最亲密的恋人。”格林德沃打断他，“不过这些都过去了，现在我将是你最可怕的对手。”
邓布利多笑了，这笑极为迷人，就像是一股泠泠清泉：“你知道我最怀念你哪点吗，盖勒德？”他声音更为轻缓，像爱人的呢喃，“就是你这种盲目的自信。”
那一瞬间，万千飓风凝结在邓布利多的杖尖，老魔杖混沌的千钧之力在他精准的控制下发挥一种摄人的光彩，这既是比虹光更耀眼的璀璨，也是死亡的号角。但格林德沃只是冷笑了一下。
 迷雾，深深的迷雾铺天盖地的遮蔽住两人的身影，这雾像亲人墓前永不消散的忧愁，连那光也变得模模糊糊。而另一阵猛烈的力量对撞爆发出的气浪割碎了这一切——迷雾散去，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依旧相对无言，连位置都没怎么改变。
 刚刚的交锋就像梦一样。
“盲目吗？”格林德沃大声说，“你才是最自负的，难道你永远学不会用新的眼光看人吗？”
 “自负也好，盲目也罢。”邓布利多冷淡地回答，“就让我看看你是否毫无长进吧。”

【“我从没想过会这样。”邓布利多躺在草坪上，炽热的阳光让他稍微出了一点汗，“如此……”
 “毫无保留。”金发少年把头枕在同伴的胳膊上，“我没想到我会遇见你，阿尔。我从没想过会有一个人和我如此心灵相通，心心相印。”
邓布利多偏过头，温柔亲吻格林德沃的额头：“是的……毫无保留……”
 “——”格林德沃张开嘴，强势却有点紧张地说。】

 无数比尖刀更锋利的气流划破了格林德沃的长袍，他咬住嘴唇，迅捷地在空中躲闪那些攻击，同时抬起手，他的魔力注入天空，深紫色的雷霆在云中翻滚，然后猛劈下来！
 邓布利多神情自若，雷霆却逐渐消解在空中。“没有什么比得过时间。”邓布利多冷酷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，“我只看见你的愚昧。”
这话像一把尖刀刺破了两人之间最后的温和，格林德沃英俊的面容简直像是地狱中的恶鬼，他华美古怪的嗓音这样发声：“我不知道你已经如此自负，完全忘记你的懦弱。看来你没有被一个愚昧的德国男孩按在河边日过。”他的语气又黯淡下来，简直像在为前面一句话道歉，“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……你背弃了我。”
 “是你背弃了我！”邓布利多大吼，他的蓝眼睛逐渐染上了某种怒火，“我比任何人都珍惜我们的友谊，是你！是你背弃了我，你站在我的对面……你现在不愿意与我比肩，你完全忘记了我对你说过的一切！”
 “这是你杀人的理由？你的理论如此幼稚！”
 “幼稚？你错了！盖勒德……你不过是在被自责操控，不愿承认我的计划！伟大的前景需要适量的牺牲！”
 “我为什么不自责？！”格林德沃声线已经崩溃了，“我忘不了你妹妹倒在我面前的那一刻，我忘不了阿不福斯那个蠢货的眼泪！我忘不了我曾经帮助你的一点一滴！是我引起了你的野心！是我毁了你！”
 “我说过无数遍了，我不恨你！安娜的事是我的错！是我杀了她！是我害死了她！是我从你们身边逃走！是我回避这一切不去承担！我不恨你！我不恨你！可你恨我，你恨我，你为什么恨我……我毁了你，是我毁了你！”邓布利多同样陷入了一种几近崩溃的状态，“安娜……”他像随时会哭出来一样念这个名字，但很快他的颓然一扫而空，锋利的刀锋卷席狂劲的飓风击向格林德沃。
 他冷漠地说：“还有，阿不福斯不是蠢货。”

【水很凉快，但阳光快把石头晒化了，两个少年在水边嬉戏，金发少年把同伴压倒在草坪上。微长的草使邓布利多的面颊有些痒，他攥住几点草籽，指尖都被染绿了。
 格林德沃伏在他身上，突然柔声说：“——”】

 格林德沃半跪在地上，左手按着小腹的狰狞伤口，右手紧握魔杖，他快因为疼痛和失血昏厥了。当然，邓布利多也被他重挫，他的左臂几乎已经不能动弹，双肩上都有贯穿形的伤口，可他仍然笔直地站着。
 战局不再平衡。
 格林德沃静静地低着头，邓布利多也沉默着。
 老魔杖已经对准了他。
 格林德沃却突然抬起了头，他看向邓布利多的眼神带着某种奇特的温柔，糅杂着深刻的情愫，他轻声说：“……我想起来了……”他对对方拉扯出一个带血的笑容，“我说的是……我爱你。”
格林德沃的杖尖突然飞出一大群蓝色的鸟儿，羽尖蓝得发光，在空中轻柔地飞舞，它们发出爱意一般的鸣声。
 邓布利多几乎忘记了呼吸。

 【“今天是你的生日，阿尔。”
 “飞鸟群舞——”
 “阿尔……”
 “为了更伟大的利益——”
 “是的，阿尔……我爱你。”】

 飞鸟汇集成一束水蓝的荧光，消逝在空气中。
 格林德沃伏在邓布利多的身上，好像少年时水边的嬉戏，他的左袖里滑出的匕首已经没入对方的心口，邓布利多的手指已经撕开了他腹部的伤口。对方非常难缠，如果不是刚刚的魔法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，格林德沃绝对不可能得手。即便如此，对方也很快反应过来和他贴身缠斗，两人的魔杖也被甩脱。
 邓布利多从没把愤怒这么直白地表现在脸上：“……你利用……我们的……”
 “对不起。”格林德沃轻轻说，突然扬起一个桀骜不驯的笑意，把匕首拔出来轻轻划开了自己的喉咙。

 阿不思正在和阿不福斯说话，突然止住了话头，他说：“邓布利多死了。”
阿不福斯的整张脸都空白了。
 阿不思笑了笑，从指尖慢慢消失。这次迎接他的将是永久的长眠。

 【“爸爸？”邓布利多轻轻跳下椅子。父亲抚摸他的长发，坎德拉正在房内温柔地笑。父亲抱着一个孩子。“抱抱他，阿不思。”
他小心翼翼地拥住这个婴儿，好奇地端详，良久才把一个吻覆在婴儿的额头上。
“阿不思，这是你的弟弟。”】

 这本是一种宿命吧，阿不福斯·邓布利多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兄长，阿不思·邓布利多至死没能得到弟弟的原谅，盖勒德·格林德沃和阿不思·邓布利多，永远会互相深爱，互相塑造，互相摧毁，不死不休。


 【BE版】
END


HE版有人想看吗？其实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BE版……
注：忘记写注了，大家无视吧